左手香的生活美學

淡粉色的隔帘與床單，葡萄紫的護士服，淺綠色的口罩，黑色的氧氣筒，白色的牆，紅色的血袋，紫色的志工背心，這空間裡集合的色彩，不會讓你用「繽紛」二字來形容，更別提歡愉的氣氛。你聽到的是急促的呼吸聲，奔馳的腳步聲，病患的呻吟及護士呼喊家屬的應答聲，目不暇給的場景，不自主教人嗅到一種氣味，那氣味使空氣變得更稀薄，那氣味使我忘記周遭的色彩，急診室裡，所有醫護人員都在使出全力，為傷患減輕疼痛，或者；跟死神拔河。

守護在母親身旁，我用禱告掃除心中的恐懼，跟我的上帝也跟她的菩薩，被醫護人員抱上救護車的那一刻，她氣如游絲，我不敢放手，不斷的跟她說話，不怕她四處偷藏甜食在衣櫃內，最怕是責罵她後；她再也不回應我。

氧氣管架在鼻樑上，輸血袋裡的血正慈悲的緩緩滴落，默不作聲的流進她纖細的手臂，母親醒時第一句話是明確告訴我：「醫院附近有一家皮蛋瘦肉粥很好吃，一碗才四十五元」。

假日關係吧，我沒買到皮蛋瘦肉粥，在附近素菜館拎了便當奔馳回醫院，腳步輕鬆許多。

小心翼翼，一口一口邊餵她進食邊聽抱怨：「芥蘭炒太久變黃了，地瓜葉不夠爛，金瓜不夠綿，空心菜怎麼這麼黑？」…母親看到了顏色也恢復了味覺，她的喋喋不休開始在空氣裡恣意擴大；但卻是我當下聽到最熟悉也最美麗的音符。

牽手回家。走出醫院大廳看到一盆盆嬌豔欲滴的聖誕紅，門口一排排綠樹正隨風搖曳，空氣裡有夜來香，月亮黃澄澄；像小時候吃到一種總是流著甜甜熱餡的燒餅，星光閃爍在幽靜的夜，我看見了五顏六色。

屬於生命的色彩。